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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舞青

「欸,傑西(Jesse),你看,這個!」高興到手舞足蹈的大衛(David)將一張畫工精美的紙擺在我的咖啡杯旁。

「馬戲團?你知道我對這個沒興趣的。」瞥了一眼就知道一定又是某個馬戲團的門票,我不禁無奈的搖了搖頭。儘管大衛現在已經十七歲了,但這小子還是老樣子,從以前就是這副孩子樣,一點都長不大。

「唉,先別這麼說,這可不是普通的馬戲團。」熟悉的開場白讓我下意識想要拒絕他,不知道已經被他拉去看多少次類似的表演,這小子還不膩嗎?

「馬戲團不都是那一個樣嗎?奴役動物、用一些騙騙孩子的小把戲……」

「什麼騙小孩的!不一樣!這個不一樣!」他生氣的打斷我的話,將幾張像是筆記的東西擺在我的前頭。為了應付他,只好匆匆地翻閱了一下,上頭密密麻麻的記載了似乎是關於馬戲團的資料。

「D.H.馬戲團……?噢,倒是沒聽過。」

「我已經調查了很多年了,但只能得到這點資料。」

「然後?」他將我剩下一半的咖啡移到遠處,我不禁咋了咋舌,但粗心的他似乎沒發現我的不悅,他將另一疊資料放在旁邊。

「你看這兩個馬戲團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看著大衛期待的神情,突然覺得他好像以前家裡為了防止小偷所養的狗,一看到主人的身影就想要巴著不放,那種目光真令人受不了。為了避開他,我假裝認真的翻了翻資料說:「成立時間吧,相差約三年左右。」

「啊我不是想表達這個……嗯,你等一下。」懊惱的他彎下腰整理桌上的資料。看著他的側臉,微長的栗色髮絲散落在耳旁;他的膚色和蒼白的我不同,多了點紅潤的朝氣,加上那彷彿是綠寶石的迷人雙眼,再搭配纖細的體格,城中有許多少女十分愛慕他,但他卻像是裝作沒看見似的,一頭埋進感興趣的事物裡頭,例如現在我們談論的馬戲團就是其中之一。

「果然還是個孩子呢。」

「嗯?你說什麼?」

「沒事,你繼續。」他點點頭,將手中的資料排好後遞給我。

「這是另一家目前歐洲比較有名的馬戲團,你之前有跟我去看過。你看他的宣傳單,一年就有一、兩張;可是你看這家,從成立到現在都沒有……怎麼了?」他看見我不說話直盯著他看,便停下來看著我。

「要是你把這份心力放到學習或事業上,叔叔應該會很開心的。」他皺了皺眉,擺擺手說:「啊這不重要啦,這種事交給哥哥去做就好,跟我無關。」

「好吧,隨你。」我聳聳肩,一心只想快點結束話題繼續喝我的咖啡,只好問道:「吶,所以這有什麼特別的?不就是一家不懂得宣傳自己的馬戲團嗎?」

「嘛,說到這個你就不懂了。」他像是在向我炫耀似的笑著說:「雖然它從沒宣傳過,但對於同好者來說,如果沒去過就不算看過馬戲團了。而且呀,聽說就連上流社會人士或是黑社會都對他們很感興趣喔。」

「噢……」見我似乎表露出有興趣的樣子,他更滔滔不絕的說:「我啊,在他們成立的第一年就看過他們的表演了喔,是因為他們所以我才這麼喜歡馬戲團的……」接下來他的話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雖然他的話確實有誇大的成分,但如果真如他所說,說不定參加這場表演,會認識更多有於家中事業的人物也說不定。

「吶,所以,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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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十一點半,是入場時間。

晚上吃完飯換件衣服後,便和大衛雇了馬車伕,從鎮外的家中趕來。

「你確定這個時間沒錯嗎?」看著手中懷錶的刻度我不禁皺起了眉頭。大衛頭撓撓頭說:「沒錯吧,我記得小時候看的時間也是這麼晚的。」

「是喔,好吧。」

我擺了擺手,馬車伕從車上探頭出來。

「先生,大概過兩個小時後在這裡接我們。在這段期間,你就隨意去吧」車伕點點頭,便將馬車開走了。

我們依據入場券的地圖在小巷內彎彎繞繞,最後停在一個像是大型倉庫的地方。

大衛看比對了一下票券背後的地圖說:「到了,就是這裡。」

排隊的人不多,很快的便排到隊伍的前方。

「快要輪到我們了,啊好緊張!」看到那像個孩子似的反應,我只能無奈的搖搖頭。突然間,我注意到剪票人員的神態似乎有些奇怪,雖然就跟那種家中普通的侍者一樣,並不會特別起眼,但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就在大衛將票遞給我時,剪票人員來到我們的身旁。

「先生您好,請出示票券,謝謝。」他仔細的檢查我們的票時,看著他的臉龐那種怪異的感覺卻越來越重,心中總有一種感覺,總覺得眼前這個人,並不是人,反而就像一個……人偶?

「二位先生,請好好享受這場表演。」剪票人員將票還給我們,朝我們敬禮後就去服務下一組客人了。在進場之前,我仍不斷向後望去,大衛似乎是注意到我的動作,看著我說: 「傑西,怎麼了?」他的一句話將我拉回現實之中。大概是這連日來與客戶接洽累了,便開始胡思亂想。我揉了揉太陽穴,想將腦海內怪異的念頭趕出去,搖搖頭說:「沒什麼,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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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物內部空間不大,大概容納不到100人,舞台是三面式舞台,上頭掛著纖細的繩索,看起來似乎很牢靠的樣子。沿著入口旁階梯往下走來至座位區的中段的中央,是我和大衛的位子。

「果然選對了,視野真好啊!」大衛一臉開心的說著。

我點點頭,打量了週遭的觀眾,似乎各種階級的人都有,其中也不乏幾個曾經見過的面孔,但都不算特別熟識。

「欸、欸,要開始了!好緊張!」

開場鼓聲響起,一名身穿黑色燕尾服、頭戴別了七朵白玫瑰的禮帽的黑髮男子優雅的步至舞台中央,金黃色的雙眸配上單框眼鏡凸顯了他神秘的氣質。

「各位先生女士,歡迎各位貴賓蒞臨D.H.馬戲團的演出。」男子朝觀眾敬禮致意,這時原本還有點吵雜的會場,因為他的氣場而頓時安靜下來。

「謝謝。我是D.H.馬戲團的團長蓋伊,也是一位魔術師。」男子停頓了一下,像是望向觀眾席的後方,又將視線拉了回來,說:「在表演開始前,敝團希望各位貴賓能做到以下幾點,勿打探、勿喧嘩,當一個好孩子,盡情的享受我們的演出。現在表演即將開始!」

團長語畢,從舞台後方走出來一位身穿紫羅蘭色魚尾禮服的女人,伴隨著她的步伐,清麗而嘹亮的嗓音讓在場的貴賓無一不驚艷她的唱功,接著音樂聲緩緩響起,小提琴手精湛的演奏加上後方配合的恰當的樂團,讓台下的每個人的目光都被牢牢吸引住。

將音樂和表演配合的天衣無縫,似乎是這團的特色,團長的魔術技法沒有任何破綻,果然是跟大衛所調查一樣,他的那雙帶著白色絲質手套的手和身法簡直像是惡魔一樣,足以蠱惑人心;小丑的表演危險性比起其他團要高上許多,但卻沒有絲毫膽怯,用俐落而優雅的姿態折服每個人的目光;雙子的高空鞦韆與雜技像是有心電感應一樣合作無間,讓觀眾對於她們的默契感到佩服;而馴獸師雖然看似年紀很小,頂多也才10歲左右,卻能不靠皮鞭,只靠自己的膽識和氣魄讓兇猛的野獸屈服於他的腳下。雖然每個人的表演都是非常完美而精采,但整體的節奏感很好,不會有眼花撩亂的疲累感,反而更能牢牢抓住觀眾的目光。

在接連不斷的表演結束後,團長從舞台後方走了出來,在此同時從舞台深處傳了一陣跟剛才相同歌聲,但似乎不同於開場曲,多了一種莫名詭異的感覺。下意識的我握緊手中藏有細小利刃的戒指,手中的疼痛讓我清醒不少,但即使如此我全身仍無法動彈。

此時坐在一旁的大衛傳來細小的嗚噎聲:「傑西,我不能動了……」

「我知道。」用眼光餘角瞄了瞄,目光所及,除了我們以外的人似乎沒有察覺到這件事,全都像個雕像似的坐著;能看到臉的,目光大多呈現呆滯狀態。

而此時團長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時光再好也會有結束的時候。相信各位貴賓現在一定很意猶未盡吧。只是,敝團必須先說聲抱歉,因為下人督導不周,所以讓老鼠混進來了,我們必須將老鼠殲滅,但是打擾到各位貴賓觀賞的興致也是不行的。」團長拍了拍手,原本在舞台後方的小丑和雙子從後頭以俐落的身手急速跑像後方的觀眾席。

「所以接下來請各位觀賞我們為您獻上的最後我們臨時安排的表演,希望各位貴賓能夠喜歡。」後頭不遠處傳來一陣吵雜聲後,又回歸了死寂。

團長沿著階梯緩緩而上,嘴角漫著一種若有似無的笑意。高跟皮鞋的足音迴盪在寂靜的場中。當他掠過我身旁的走道時,我感受到他的目光,雖然只有短短一瞬間,但那種從後腦勺竄出的寒意讓我冒出陣陣冷汗。

足音乍止,他似乎停在了後方不遠處。

「不乖的孩子必須要處罰才行喔。」團長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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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嘔……」

大衛倚在牆邊不斷的乾嘔著,我拍了拍他的後背,他擦了擦嘴角,露出虛弱的微笑。

「剛才那個到底是……」話還沒說完他又開始吐了起來。

「先別說話。」將他扶上車後,臉色慘白的他閉起雙眼,吩咐坐在前方的車伕再開快一點。

「這樣你會更難受的吧。」

「沒關係,我想要快點回家。」

回到家後,我將大衛扶到沙發上,便到了廚房泡了一杯熱蜜茶。

「喝一點甜的,你會比較好一點。」

「謝謝。」大衛一接過茶便小口小口倉卒的喝了起來,蒼白的臉龐逐漸恢復原有的氣色,但還是抹去不了滿臉的疲憊。這也真是難為他了,以前有稍微見過類似場面的我,也不免被嚇到了,更何況從小只要一見血便會嚇到暈倒的他,大概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忘的了吧。

此時的我應該要像他一樣害怕的,但卻覺得自己異常的冷靜,比起心裡的震顫,更多的是一種不知從何處升起的好奇與狂熱。

剛才被殘忍殺掉的那些觀眾是誰?還有被殺的原因為何?還有馬戲團的來歷是……突然間我似乎想起了什麼。

「剛才被殺掉的那些人,大概是黑社會的。」

「黑社會?」

「對,因為某幾個人我曾經在之前參加的宴會上有看過,作風蠻囂張的。」騷擾女性,又欺負財力較小的商人,雖然大家多有怨懟之言,但畢竟宴會主人一聲也不吭,所以大家也只好摸摸鼻子。

「大概是因為他們想要搞鬼吧,所以才會被馬戲團……?」

「大概是吧。」

不過讓我感到好奇的是這個馬戲團的來歷。他們應該不可能不知道那個黑手黨的勢力吧。雖然剛剛只有底下幾個小囉囉被殺害,主要幹部的寒毛一根都沒動,但這樣當面挑釁似乎不是非常明智的行為,難道他們不怕被其他黨羽追殺嗎?還是說在這個馬戲團背後還有更大的靠山?

「對了大衛,我很好奇,這個票是從哪裡來的?」大衛想了一下說:「之前我去酒館喝酒的時候,跟一個女人換的。」

「女人?怎樣的女人?」

「長什麼樣呢……我記得她的氣質很特別是那種在街上一眼就可認出來的人,可是我卻想不起來她的樣子……抱歉,傑西。」

「沒關係,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

「好,晚安。」大衛將杯子放在桌上,便起身到樓上的客房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仍在思考今晚所發生的事。雖然內心深處明白自己是在玩火,但這是頭一次有事物可以引起我的興趣。

撫摸著手指的已經結痂的傷痕,我感覺到自己正在笑著,真有趣啊,真的非常有趣。

「看來,明天務必要再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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