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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舞青

 

銀白色的月光灑落在充滿肅殺氣息的和室之中。身穿白衣的少女將武士刀抵男子的頸邊。少女微微的睜開雙眼,那是一雙令人不寒而慄的眼睛,黑色的眼白上鑲著血紅瞳孔,透漏著近乎狂熱的殺意,但男子只是一臉平靜的望著她,說:「誠如你所見,我並沒有自保能力,如果你要殺我,我不會反抗。」

少女凝視著他清澈的眼眸,淡褐的瞳色與此時的季節十分相襯,卻少了秋季特有的滄桑。好像琥珀,少女心想。琥珀的溫度總是比空氣還要再暖一些,放在手心想要捂熱,熱度卻不會隨之起舞,反而有著自己的步調;打開掌心後,會散發出清淡的松木香,聞之使人格外愜意。他,似乎也是這樣,雖其名為玉狐,但卻不會像玉一般的冰冷,反而他的靈魂就像琥珀一樣,溫厚、高貴。

良久,玉狐見少女仍然沒什麼動作,不禁感到有些疑惑,說:「為什麼不動手呢?」

「能夠看見未來的你,不是都已經知道了?」

「大部分時候我並不想看到,即便我將遭遇殺生之禍。即使看見了,也只有殘像,無從得知你會說些什麼,當然你心裡在想什麼我也是無從猜測的。」聽聞此言,少女愣住了,她一直以為這一切都是他的算計,即使理智上明白狐妖特有的狡詐在玉狐身上完全看不出來,但她仍無法壓抑心中的猜忌,無法相信這一切都是他所說的巧合。

此時的她嚐到從未有過的罪惡感,低下頭默默的收起刀,轉身走向另一頭的拉門。

玉狐靜靜的望向門口等待少女回來,他豎起毛茸茸的狐耳,仔細聆聽外頭不遠處、放置重要貨品的倉庫傳來的細微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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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喏,接好。」

玉狐接到少女丟來的東西,不輕,但也不重。外頭包裹的藍布跟他的和服一樣都是上好的質料。打開一看,是一把作工精巧的匕首。

「憑你的能力,應該知道這把匕首的來歷吧。」

玉狐仔細撫摸上頭繁複的刻紋,儘管血跡已被擦拭乾淨,但他仍可以感受到歷史所留下的記憶。

人們在祈禱,祈禱有一天,從暴君胸口灑落的血花可以為這殘酷的時代劃下休止符。匕首的主人,無畏亦無懼的緩緩步入偌大的宮殿,耗費了無數的光陰,似乎就是在等待這一刻,等待圖窮之時,將手中之刃染上那暴虐的血。但,最後卻失敗了。敗者的憾恨並沒有隨著靈魂殞落而消逝,而是融入這把匕首之中,至今,玉狐仍可以感受到它似乎還在呼喚著什麼。他並沒有回應它,而是靜靜的閉上眼,感受那把匕首傳來的溫度。

「它很難得。」

「是啊,雖然它最初的主人在足以改變歷史的戰役中失敗了,但他英勇的靈魂卻深深烙印在裡頭。」玉狐睜開雙眼,看向店長,她並沒有察覺道他的目光,只是望著庭院深處,臉上多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你似乎對他讚譽有加。」

「有嗎?或許吧,不過與其這麼說,還不如說是羨慕……羨慕他可以為了他所重視的一切孤身走入敵營,即便知道最後不論成功與否,他所做的一切,均為其生命劃下休止符。即使失敗了那又如何……我很佩服他的勇敢。」

少女望著外頭不知何時起的薄霧,想伸手抓住些什麼,但掌心打開來卻什麼都沒有。自從她有記憶以來,週遭的一切皆沐浴在腥紅之中。在遇到玉狐之前,見過她的人幾乎都慘死於她的刀刃之下。

惡鬼,是世人賦予她的名。

只是誰都不知道,這個惡鬼也有一個平凡的願望。她並不會為了什麼名或者是利而患得患失,單純的只是想像個普通人一樣平凡的度過一生,但提起武士刀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那乖舛的命運。

「你也可以成為一個像他一樣的人。」

「什、什麼?」少女聽見玉狐突然其來的話語,讓她的腦筋頓時轉不過來。深怕自己聽錯了,她直盯著玉狐,想從他身上找一絲不對勁,但他的表情卻是無比的認真。

「如此的勇敢、堅強,為了你所重視的一切而活著。」

少女不禁搖頭失笑。她很明白,如果在那個劇本裡,她將扮演的並不是為了守護一切的刺客,而是殘殺了無數生靈、體內流淌著暴虐之血的惡鬼。

「如果有一天,當我的理智不復存在,甚至想要殺了你時,請用它殺了我好嗎?」

不待玉狐回答,她接著說:「這不是請求,也不是約定,而是契約。」

「不會有那一天的。」雖是這樣回答,但玉狐卻看見在那不遠的未來,胸口插著匕首的她坐在無數殘破屍骸之中,懷裡抱著他的屍體哭泣著。

「是嗎?」少女不自覺露出最真誠的微笑,玉狐看到她的神情也笑了。兩人並肩坐在緣側,一同望向遠方天空漸亮的晨光。

「是的。」一定有什麼是可以改變的吧,玉狐這樣想著,心中暗自下了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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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緣側:日本傳統房屋擁有的木製的類似像走廊的通道,是偏向外部庭院的、可以坐著的地方。((好難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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